重新和文字談戀愛

中文達人徐國能--重新和文字談戀愛

作者：謝其濬

寫作，是思考、表達和美感的綜合表現，中文能力流失的背後，代表了年輕世代文化涵養的崩解，這才是最大的危機所在。

曾經摘下無數文學大獎，並以散文創作《第九味》獲得2003年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，筆下文字清麗而綿密，從他去年出版的《煮字為藥》信手拈來一段：

「深冬的寒潮將植物園的黃昏染得格外蕭瑟，展覽館中透明的玻璃下，是千年前的刀痕斧鑿，一筆一劃或是談戰爭的吉凶，或是向鬼神詢問降雨的消息……」

《煮字為藥》是徐國能在中時浮世繪版上「中文正紅」專欄集結的作品，在這個長達1年的專欄中，他悉心解析中文之美，也對時下年輕世代的中文能力，提出不少觀察和反思。

連白話文都懶得讀

任教於師大國文系的徐國能指出，年輕世代普遍閱讀經驗不足，甚至連中文系的學生也不例外。他在課堂上提及白先勇、黃春明、王禎和等當代文學大家，「學生反應一片默然。」連白話文都懶得讀，更遑論讀文言文。

徐國能透露，即使是比較平易近人的張曼娟、王文華，年輕世代的興致也不高，唯有「輕閱讀」型的網路小說，還稍微引起學生的閱讀興趣。

現象1︰思考能力退化

閱讀就是透過文字思考，閱讀經驗的匱乏，結果就是思考能力的退化。

徐國能表示，過去的學生通常能夠自行閱讀作品，現在則非常倚賴老師做細部解說，學生理解作品的能力低落，即使看懂了，「要他表達，卻說不出個所以然。」

一旦無法思考，就變得沒有想法。徐國能觀察，網路上資料獲得方便，原本有助於多元思考，年輕世代卻貪圖便利，原封不動地將網路上的文章，剪貼在報告中，而且還理直氣壯，反正他和對方的想法相同，而且別人已經寫出來了，為什麼不能直接「引用」？

因為無法思考和表達，因此人云亦云，對於時尚資訊照單全收，一窩蜂地趕流行。徐國能就曾經問過女學生，為什麼以短裙搭配長褲的方式穿著，學生說不出道理，只知道多層次穿著正流行，卻不知這種穿著的意涵。

現象2︰美感經驗貧血

語文能力低落，另一個後遺症，就是美感經驗貧血。

在《煮字為藥》中，徐國能曾舉出歷代詩人歌詠月亮、菊花的詩句，例如「誰喚金輪湧海？不帶一浮雲」、「碧海飛金鏡」，或「攜壺酌流霞，搴菊泛寒榮」、「竹葉與人既無分，菊花從此不須開」，都可以喚起對秋日的「情韻」感受，缺乏了這種欣賞語文之美的能力，「中秋節就只剩下烤肉而已！」

對美的感悟力淡薄了，對事物的判斷自然趨向「價格至上」。徐國能就很訝異地發現，每當向年輕世代介紹一幅畫作、一部文學作品，他們感興趣的不是畫的意境、作品的內涵，而是這幅畫賣了多少錢，這本書是否暢銷。

現象3︰文化涵養崩解

也因為不能感受美，無法運用優美的文字來形容事物，年輕世代受到廣告文案的影響，喜歡大玩諧音雙關字的遊戲，比方說，中文系就說自己是「中（鍾）愛一生」，會計系則是「大（會）人心」，「他們對文字最大的想像，就是做簡單的聲音轉換，」徐國能直言，就像年輕人最常玩的創意，就是「KUSO惡搞」，除了博君一笑，沒有任何值得玩味之處。

徐國能指出，寫作能力是思考、表達、創意和美感經驗的綜合表現，中文力的流失，其實代表了年輕世代文化涵養的崩解。

寫字，品味文字之美

文字饒富「古意」，現實中也是一派書生氣質的徐國能，父親是工人，母親是家庭主婦，並非來自一般人認知中的「書香家庭」。

不過，由於外公帶有文人氣息，喜歡讀詩、寫書法，加上家人都喜歡閱讀，讓他從小就培養出閱讀的習慣和興趣。徐國能認為，閱讀帶給他最大的收穫，就是「定見」，有想法、有自信，也比較能夠自我堅持，不會隨波逐流。

他擔憂，年輕世代如果連在校園時期，都不愛看書、買書，很難在思考和表達能力上獲得真正的提升。

徐國能建議上班族，除了持續維持閱讀習慣，有機會不妨好好「寫字」。

由於現代人習於用電腦輸入溝通，往往流失對文字真正的感受，「用手抄寫，一句話會變得更有味道，」因此隨身可以攜帶一本小冊子，信手記錄感想或抄下偶見的名言佳句，點點滴滴地建立起人和文字的親密關係。